“遇见”是一个非常中性的词,但又是一个非常奇妙的词。
众所周知的是,我们人类是一个善于创造集体幻想的种族,而人类的文明也是在集体幻想的基础上搭建的,这赋予了我们传递丰富信息的能力,也赋予了我们对于客观事物赋予特定意义的能力。
就好比“遇见”。
自古至今,任何事物的交互都可以称之为“遇见”,有些毫无意义,有些意义重大;有时候遇见的是客观存在的事物,有时候遇见的则是思维的幻想。
先举一个遇见思维幻想的例子。
当古人哀叹“时也,命也,运也,非吾之所能也”的时候,他一定遇见了非常不利的时机,也遇见了非常不幸的运气,而这些可以归因于他父母的糟糕的遇见。这就如同“喝凉水塞牙”的表述一样,此人遇见的所有遇见,都只是一种思维幻想的延伸。
再举一个遇见客观事物的例子。
当法国画家莫奈的眼睛的晶状体长期与强光相遇,他就得了白内障,这是一个悲剧。但是,当他摘除了晶状体之后,紫外线得以与他的视网膜相遇,这才有了他后期的蓝紫色调的经典作品。它们不仅是印象派的经典,也是全世界各个拍卖会的“经典”。于是,这个故事就难说是悲剧还是喜剧了。
最后举一个遇见无法归纳是什么东西的例子。
每当少女怀春时,总会憧憬“Meet 一个 Mr.Right”。就好比“我的意中人,是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彩祥云来娶我。”那么,“Mr.Right”是什么,“意中人”又是谁?他们是客观存在的吗?还是一种幻想?这个故事,就有点如同薛定谔的猫一样,他们或许处于客观存在与思维幻想的叠加状态之中。
当然,实际上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那么多有重大意义的遇见。我们既然每时每刻都在与各种事物交互,那就每时每刻在发生着遇见。又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是,多了就不值钱了。
我们每天都会遇见差不多的人,也遇见差不多的邮件,甚至连同各种雷同的问题,比如工厂交货又要Delay了,也是经常地在遇见着。这样的“遇见”,于我们又有什么意义呢?充其量只是在宇宙中这颗渺小的连沧海一粟都不能形容其小的蓝色星球上,在这宇宙的数百亿年间的一个连一瞬都算不上的片段,在这数十亿计的人类中称不上“伟人”的群体中的一员的身上,发生着的在一生的长度来看毫不重要的事件罢了。
我不知道少女们心中的盖世英雄能不能拯救我们,但我确实知道,数学确定可以拯救我们。我们又一次众所周知地知道,在这以千亿计的星球间,在这以百亿计的时光中,在这以数十亿计的人群里,特定的两个人的“遇见”,其概率是多么得微小,小到可能只能用科学计数法,在右上角标上一个“-66”才能表达,要知道,纳米,也只不过是“-9”的等级罢了。
换句话说,有人感叹道:“为了与你相遇,我修行了五百年;为了与你相识,我又修行了五百年;为了与你相爱,我再修行了五百年;我要修行多少年,才能与你不分离?”好吧,依据《大话西游》的假设,我们假设他们要继续修行一万年才能不分离,那么粗略地估算,他们每修行一年,足以让他们不分离的概率提高约1亿亿亿亿亿亿亿倍。这样有效率的修行有多少?给我来一打吧。
我们最后一次众所周知地知道,未来有无数的可能,而“相遇”,使得这无穷的概率瞬间塌缩成了1,也就是就是人类所定义的“存在”本身。从这个意义上说,“相遇”即“真理”。
所以,我至今仍然不知道“相遇”是什么,它或许是客观存在的,又或许只是一种群体幻想;它或许是有意义的,又或许其实毫无意义;它或许在我们身边每天都司空见惯,又或许直至宇宙的终末都不会发生。
无论如何,让我们回归简单:既然它在概率上如此得稀有,那么必然是珍贵的。或许,即便是两个人之间的争吵,在这微小的概率下,也会显得有如整个世界一样值得珍爱。